“现在千手观音造像的保护工作已结束,但大佛湾卧佛的保护工作才刚刚开始,任务仍然非常艰巨。”见到笔者时,重庆市大足石刻研究院文物保护工程中心主任陈卉丽正在逐一查看石刻的风化情况。
二十多年来,陈卉丽一直默默地坚守在文物修复第一线,带领团队成员为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的5万余尊石刻造像“续命养身”,她先后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全国先进工作者等诸多荣誉。
1995年,陈卉丽进入大足石刻研究院文物保护工程中心工作。石质文物修复十分复杂,不仅要有历史学、考古学、金石学、地质学、化学等方面的知识经验,还必须熟悉雕刻、髹漆、贴金、彩绘等实用技术,这对于刚入行的陈卉丽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挑战。
“事是人干出来的,我就不信我不行!”面对困难,陈卉丽没有退缩。为了尽快熟悉业务,她边干边学,白天请教老师,晚上啃书本“恶补”。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陈卉丽在石质文物修复方面的技艺得到了长足进步,为后来的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修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千手观音造像位于大足石刻宝顶山大佛湾景区大悲阁内,开凿于南宋时期,有830只手、眼,每只手上还有宝剑、如意珠、莲花等法器,是中国现存最大的集雕刻、贴金、彩绘于一体的摩崖石刻造像,被誉为“国宝中的国宝”。由于近一百多年以来没有再进行过大的修复,千手观音造像“病害”非常严重,283只手臂残缺,四成金箔开裂、卷曲、起翘,三成彩绘脱落、粉化……有游客看到满目疮痍的千手观音造像后感叹:“千手观音在哭泣!”
2008年5月,国家文物局将千手观音造像修复工程列为全国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集合了全国17家专业机构上百名专家为她“把脉问诊”。凭借多年的石质文物修复经验和高超的修复技术,陈卉丽成为石质文物修复组组长。
“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晚上,我失眠了,压力非常大。”陈卉丽说,因为这个千手观音造像与山体相连,材质多样,环境复杂潮湿,水害“病害”多,全世界都没有可供参考的案例。
为了把准千手观音造像的“脉”,找到真正的“病根”,陈卉丽带领全组成员,将千手观音造像分为99个区域,使用高清摄影机、工业X光探伤仪、红外热像探测器、三维视频显微镜等先进科技设备,对千手观音造像进行探伤,并认真记录每一处“伤口”的位置、宽度、深度,精确到微米。
在修复千手观音主尊像时,陈卉丽和团队成员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千手观音造像右边前伸的“主手”自腕部残缺,现存手掌及布帕为后人补塑。这只手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伸出来多长?手上拿了什么法器?这一切都是一个谜。
为了找到合适的证据,陈卉丽和同事们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同时考察了重庆、四川、河北、山东等地三十多座石窟的观音造像,遗憾的是,都没有找到答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陈卉丽心头,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因为她觉得,这是千手观音800多年来第一次最全面、系统、科学的修复,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如果修复不好这只手,就会留下终身遗憾。
为了修复好这只手,陈卉丽和同事们反复研究、讨论、分析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最终决定依据千手观音造像左右对称的原则,以另一侧的手为模板,采用可拆卸方法进行修复。这一创新思路得到了文物专家们的一致认可,在保证造像艺术完整性的同时也为后人留下了修复的空间。
修复期间,陈卉丽和同事们每天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或站、或蹲、或躺,一个姿势基本要保持一整天,且不能吹空调,也不能烤火炉。因为长期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保持一种固定的姿势,很多人都患上了颈椎病、腰椎病、肩周炎等疾病,有的同志还因为长期吸入刺激性气味患上了鼻炎等疾病。
修复工作前后耗时7年,陈卉丽带领全组成员一共手绘了千手观音造像病害图297张、病害矢量图335幅,填写调查表1032张、录入数据3.5万个,拍摄现状照片2万余张,编制修复实施方案1066个,同时她个人还独立修复了80只手、20件法器。
2015年6月13日,第十个中国文化遗产日,当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金光再现”那一刻,陈卉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眼泪“啪啪啪”就掉了下来。7年时间里,她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休息日。
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陈卉丽运用中医理论,总结出了“望闻问切”四种诊治文物病害的方法。“望”就是看文物的断裂、风化、损坏情况;“闻”就是嗅文物表面气味,看是否有污染霉变;“问”就是向看护人员了解文物的情况;“切”就是用手感受文物的状态,或用银针刺探金箔彩绘覆盖下的文物风化情况。通过这种方法,陈卉丽可初步诊断出20多种文物病害,与专业仪器诊断的结果基本吻合。
大足区目前已公布为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窟共有75处,造像多达5万余尊,都进入了高速风化时期,陈卉丽说:“我们唯有夜以继日、加班加点、撸起袖子加油干,竭尽全力保护好这些‘宝贝’,才不会愧对历史,不会愧对大足百姓和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