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
1989年1月21日,中国戏剧家协会发来喜报,沈铁梅凭借《三祭江》《凤仪亭》《阖宫欢庆》荣获第六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这也是重庆首次获得这一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项。
人物
沈铁梅,女,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文联主席、重庆市川剧院院长,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川剧代表性传承人,国家一级演员,曾三次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两次获文华大奖,代表作品川剧《金子》《李亚仙》《江姐》等。
“这简直是给我们川剧从业者吃了一颗‘定心丸’!”近段时间,尽管行程密集,工作繁忙,但重庆市川剧院院长沈铁梅脸上未见倦容,反而振奋不已。
原来,川渝人大再度携手,准备采用协同立法形式推进川剧保护传承立法工作,已形成《重庆市川剧保护传承条例(草案)》,其中就川渝两地建立合作机制、合作内容、人才培养、文化交流等方面作出规定。
自幼学戏的沈铁梅,眼神格外灵动,谈到川剧立法时,她的眼里更是闪烁起期盼的光。“入行以来,我一直在保护传承川剧中坚守,带领团队耕耘探索、不断前行。”沈铁梅动情地说。
作为传统川剧艺术的继承者和现代川剧艺术的开拓者,沈铁梅一以贯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川剧这枚巴蜀大地璀璨的非遗明珠。
摘梅之路
沈铁梅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似乎生来就和中国戏剧梅花奖有着不解之缘。
1988年,沈铁梅与父母一起坐上重庆驶往北京的火车,汽笛声悠长,列车满载希望,也载着她的期待与忐忑。
彼时,年仅22岁的沈铁梅,虽然已在川渝地区收获各个奖项,但眼看就要参加首届中国戏剧节,站到首都的舞台上进行专场演出,难免感到压力巨大。
压力,不仅来源于对自己资历尚浅的忧虑,也来自各位老师慧眼识珠寄予的厚望。
1985年10月,重庆举办了首届雾季艺术节,曹禺、刘厚生、张瑞芳等文化艺术界名家都出席观看。这次艺术节上,沈铁梅作为青年演员带来了川剧折子戏《凤仪亭》的表演。
第二天,沈铁梅如往常一般在川剧院内练功,突然有人喊:“铁梅!快到对面艺术馆去,老艺术家们想要看看你!”
沈铁梅马上放下行头,一路小跑去艺术馆。“老艺术家们给了我高度的肯定。”沈铁梅自豪地说,“刘厚生老师还建议我去参加梅花奖的评选。”
这是刚从戏校毕业不久的沈铁梅第一次听说梅花奖,她暗暗将其记在了心头。
这一年,川剧院成立了青年集训队,沈铁梅成为集训队员之一。
时间一晃到了1988年,恰逢中国首届戏剧节在北京召开,梅花奖评选在即。整个四川省团名额有限,原本只计划让沈铁梅带一部作品加入省团的演出。但是,要用折子戏参赛,就必须至少连演三出戏形成专场。“我能闯出去,真心感谢重庆剧协、四川剧协老师的爱才之心。”一方面,沈铁梅努力多方争取,另一方面各位前辈推波助澜,宝贵的参演名额终于落到了重庆川剧院,这是重庆时隔多年后再一次独立参赛。
“院里将我的恩师竞华先生以及其他老师请来专门再次打磨这几出戏,我们则紧锣密鼓地学习排练。”沈铁梅说,师傅竞华是一位对自己有着深远影响的川剧名家,既会编曲,又能作曲,她请师傅竞华到家中住下,每日探讨川剧伴奏音乐的提升、声腔练习等。
秣马厉兵,数月后,带着一声声嘱托和烂熟于心的《三祭江》《凤仪亭》《阖宫欢庆》三出折子戏,沈铁梅就这样第一次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铁梅,你要放松,自己要有把握,放松了演,你绝对会很优秀。”沈铁梅的父亲,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沈福存在车上安抚她。
“为了备演,我们都没有在北京游览。”沈铁梅说,那时条件也很艰苦,一家三口住在北京灯市口一家宾馆的地下室,每天房费15元。
演出当天,再多艰辛压力,在沈铁梅站上舞台时,都烟消云散,川剧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释放出巨大能量,打动了现场所有人。她也凭此在1989年1月摘得第六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这也是重庆首次获得这一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项。
大部分戏剧表演者毕生难得一次梅花奖,但沈铁梅捧回“一度梅”后,2000年,其改编自曹禺作品的川剧现代戏《金子》,让她二度摘“梅”;2011年,被誉为川剧版“茶花女”的《李亚仙》,又让沈铁梅“梅开三度”。
川剧革新
在今天所有人都在为“川剧女皇”沈铁梅精湛的表演叫绝时,很难想象她也曾完全不喜欢川剧。
“从小,我在重庆京剧团长大,父亲用京剧的‘摇篮曲’培养我,我从三岁就开始唱戏了。”京剧的优美声腔、严谨程式深深吸引了沈铁梅。
“一开始,我是拒绝学习川剧的。我的母亲当时是群众川剧团挑大梁的旦角主演,我经常去看她们的戏。当时,我觉得川剧和京剧的区别就在于川剧太随意了,帮腔、打击乐震耳欲聋,帮唱基本以吼为主。”沈铁梅说。
沈铁梅报考戏校时,正逢当时戏校不招收京剧专业,为了继续在艺术的道路上前行,在父亲的鼓励下,沈铁梅万般无奈只得转考川剧。天资聪颖的沈铁梅,临时跟母亲学了一段川剧《双拜月》,就一举考上了四川省川剧学校的重庆班。
尽管不喜欢粗犷的川剧,但父亲告诉她,只要选择了川剧就要定心学习,不能三心二意。沈铁梅便在学校勤学苦练,每天清晨六点半起床练功,练身段、练舞蹈、练唱腔、练圆场……“一天没有练功,便会觉得自己在退步。”沈铁梅说。
父亲是京剧大家,也是“戏迷”,“他三句话不离戏,几乎随时都在琢磨戏”,父亲这种执着磨戏的精神影响了沈铁梅。早在学习阶段,沈铁梅就展现了守正创新的能力。“我觉得川剧以前的唱腔发声不好听,我告诉自己要把川剧唱美,让观众入耳,但是又保留川剧唱法本身的味道。”沈铁梅说,学校老师们对她的唱法予以认可,她也成为班里第一个登台演出的学生。
在沈铁梅40余年的演艺生涯中,方向至关重要,有了明确的目标,才能创造更好的机遇。
在选择川剧这条道路后,沈铁梅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变不喜欢为热爱,在全新的领域掌握最专业的技术、搏出最亮眼的风采。问及沈铁梅第一次冲击梅花奖在北京演出紧不紧张时,她答:“我打的不是没准备的仗,掌握了这个戏的各方面表现的能力,在技术上就不会紧张。”
如今,成为重庆川剧事业的“掌舵人”后,沈铁梅仍然秉持着“把握好方向和坐标,在川剧的正道上行稳致远”的理念,带领团队对川剧进一步的发展不懈探索。
现代川剧如何发展,这是沈铁梅近年来一直探索的课题。川剧是昆曲、高腔、胡琴、弹戏、灯调“五腔共和”形成的艺术,但其中乐器伴奏方式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所以沈铁梅一直带着团队研究,希望寻找最契合的乐器,优化弹戏、胡琴的伴奏方式,提升音乐性和剧场效果。而在现代戏的创作上,让沈铁梅第二次获得梅花奖的《金子》,则是他们对现代戏“戏曲化”创作的探索。在《金子》中,变脸、藏刀、踢袍等川剧绝活的加入,是为了更进一步表达人物状态,让演出更具生命力;手绢的使用,则是替代传统舞台的水袖,形成戏曲节奏。
美美与共
1988年,当《凤仪亭》在北京被唱响时,悦耳的唱腔博得满堂彩。
2004年,《凤仪亭》的唱词“汉室王业岂偏安……”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响起,沈铁梅带着川剧与西方交响乐融合的《凤仪亭》征服了海外观众。这不仅是川剧的跨界融合实践,也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一步。
“我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把川剧通过不同方式推广到世界去,让大家了解川剧的魅力。”把川剧推向世界,让海外观众走近中国的传统文化是沈铁梅毕生所求。
德国、美国、英国……一场场演出接连不停,沈铁梅更加理解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我们需要建立文化自信,不要去担心别人听不懂、不接受。”沈铁梅说,“你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对中国文化的热情。”
长期以来,沈铁梅都在深耕川剧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赋予传统川剧在现代背景下新的生命和意义,让其得到更好的保护、传承、发展、壮大。谈及今年9月,又有一批学生即将进入重庆川剧院学习时,沈铁梅很是欣慰。
对沈铁梅而言,川剧事业承载了父亲的启迪、恩师的教诲,更承载了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一代代戏剧人的传承坚守、推陈出新,才让川剧这一巴渝文化的符号为重庆文化史写下浓墨重彩的注解,让传统文化得以焕发新生。
已故著名剧作家魏明伦曾对重庆川剧良好的发展势头点赞:“重庆的川剧现在是发展壮大了,而且越来越好,一部《金子》就囊括了那么多大奖,了不起!我认为重庆川剧真的崛起了……”
数读
新中国成立以来,重庆推出了一大批具有重庆辨识度的渝派文艺精品。罗广斌、杨益言创作的长篇小说《红岩》自1961年出版以来,发行量逾1000万册。党的十八大以来,重庆文艺事业更加欣欣向荣,全市130余件作品荣获国家级重要文艺奖项,雕塑《烈焰青春》荣获全国美展雕塑金奖,诗集《柠檬叶子》《无限事》《贺拉斯诗全集》、小说《山前该有一棵树》连续四届获得鲁迅文学奖,川剧《江姐》斩获文华大奖,为新时代文化强市建设贡献强大文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