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退伍回乡,他便来到纪检监察部门工作,红红火火地一干就是几十年。后来身体实在扛不住,就打报告退休了。
虽说退休了,可组织上还老惦念着,这不,新春佳节刚过,又派人送来一份什么表,还嘱咐要赶快填好。
姓名、性别、出身、成分……填到受过何处分一栏时,他迟疑了一下。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那么“父丑”呢?“父丑”更不可让子女知道。在子女面前不能保持一个尽善尽美的长辈形象,实为家教之大忌。以往填表,他都在单位填好,随填随交,儿女们无缘得见,可这次是在家里,千万不能让子女看见。
他熟练地往下填:1954年6月8日受严重警告处分一次。偏偏在这时,他发现二儿子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完了!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不见了。这使他颇为懊丧。
“爸爸,你受过处分?”
明说了吧!
“那年我15岁,刚参军。部队文工团演《白毛女》,演到黄世仁欺侮喜儿那一场,我的血猛往上涌,脑袋不听使唤,端起三八大盖,照着‘黄世仁’那光亮脑袋就是一枪,子弹擦着他耳朵呼啸而过,打碎了后台一盏马灯。幸亏我是新兵,枪法没准头,要不就坏事了。”
说完,他心里反觉得坦然,把这点毛病亮给你看又何妨?依然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后代。
他审视着儿子的脸,想读出点什么来:责怪、安慰或者是谅解?
“爸爸,你太不成熟了,如果换上我绝对背不上这个处分。”
“那是,那是,我们那时懂什么,没看过几回戏,又没文化。”
“有文化没文化不要紧,关键要有主见。刚才,我在街上也看了一场‘戏’,看到……”
“怎么,你也想动手啦?”往儿子身上瞧瞧,想发现什么秘密武器。他当然不希望儿子踩着自己的脚印。
“是这样,平时与你一起办案的小王阿姨,在街上被人动了刀子,听说那人是被你们纪委处分过,来搞报复的。”
“后来怎样?”
“后来街上的人都围了上去,我可没管闲事,绕道哼着小调就回家了。”
“啪啪”,他两耳光狠狠地打在儿子的脸上:“告诉你,这是轻的,倒退68年,老子先崩了你,再找那家伙算账。”
屋里一阵沉寂。他忽又大声吩咐:“赶快把你哥哥姐姐都叫来,我要告诉他们,老子受过处分!”(巴马瑶族自治县纪委监委)